深度调查:阜阳手足口病千万救治款哪去了

2008年4月27日起,安徽省阜阳市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从3月上旬到5月2日,阜阳市肠道病毒EV71感染病例增至3736例,死亡22例,至今尚未完全得到控制。

从准备解剖死者遗体再到确认病毒,共用了21天!与发病到死亡仅仅间隔两三天相比,这21天又可以挽留多少个生命?另外,媒体报道当地政府拨巨资救治,但实际上,家属说:“一分钱都没有减免。

“拨款哪里去了?是媒体误报,还是政府言而无信?

到底有多严重我们也不知道

到底谁要对此负责我们更不知道我们就只知道谣言和辟谣的声音真为自己感到悲哀在哀悼逝去的小孩的同时,也为自己哀悼走了的,希望他们从来就没来过———摘自网络无名氏的诗

帅帅、雨欣、硕磊、可莹、思雨、曼丽、晨枫、文强……这一个个可爱的名字后面原本都有一张活泼的笑脸,但如今他们已经永远离开疼爱他们的亲人。对于这些失子家庭来说,那个曾经寄托无数希望的名字是一个永远都不愿去碰的伤口。

根据安徽省政府最新公布的数据,截至5月2日,阜阳市累计报告肠道病毒EV71感染病例3736例,病重30例,22例因伴有脑、心、肺等多脏器功能严重损害,经抢救无效死亡。

病例分布由最初的阜南县、临泉县、颍州区、颍泉区两县两区扩展到全市八个县市区和开发区。发病人群年龄段相对集中,所有患者均为六岁以下儿童,主要集中在两周岁以下。病毒肆虐时期,感染者以每日三四百人的速度增加。目前,90%感染者来自农村。

5月2日,安徽省政府已将此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从三级反应提升为二级反应。

奶奶别走妈妈不哭

1岁8个月的可莹是感染死亡的第三或第四个病例。

奶奶至今还记得孩子死亡前的许多细节,在病床上最后几分钟,懂事的孙女还在说:“好奶奶别走,好妈妈不哭……”

可莹的老家在阜阳市郊王店镇胡大村,父母都在市区打工,平日里由54岁的奶奶照顾。奶奶说,3月27日凌晨大约1点左右,小莹哭醒了,说身上痛,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似乎有所好转,起来后还吃了一根香蕉。

先去了村卫生室,大夫说有点发烧需要去医院验血,爷爷就骑了摩托带着奶奶和小莹去了王店镇,可不巧的是镇上停电,就继续骑车10公里赶到市区,在路上小莹还不停地又说又唱。

小莹的爸爸去了合肥,妈妈上班出不来,老两口带着孩子直接去了市妇幼保健院。一位女医生看了看,说得验血,化验结果显示血象较高,医生给挂了两瓶吊针,晚上就住在小莹的姑姑家。

半夜孩子浑身发抖,赶紧“打的”再去妇幼保健院,又挂了两瓶吊针似乎有所好转。

3月28日早,老两口心里不踏实,又抱着孩子去了市人民医院,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大夫看后说,给孩子开三天吊针挂上就好了。据小莹奶奶讲,当时孩子爷爷提醒大夫说之前已注射过一天吊针,话没说完,就被大夫一句“谁是大夫?是你还是我?”给噎了回去。奶奶说,看完病后,小莹还对老大夫说了句“谢谢老爷爷”。

中午1点多回到小莹姑姑家,孩子困了要睡觉,睡前还闹着要奶奶唱歌。到了下午3点,醒来要吃面条,可刚吃几口马上就嘴唇发紫浑身发抖,赶紧送到市人民医院,大夫判断说孩子严重缺氧,立即安排到11楼31床抢救。

抢救时,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都守在旁边,下午六点孩子离世之前,吐出来的都是深红色泡沫,体温最高时达到39.5℃。

听着小莹奶奶叙述,旁边的几个邻居也都掉下眼泪: 一天抱出去还好好的,怎么会转眼就没了呢?

发烧就把孩子烧“丢”了

“谁能想到,发了次烧就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给烧丢了……”这样的话在记者与孙艳(化名)的交谈中反复出现。她两岁零一个月的儿子晨枫4月8日不治身亡,但她极力回避着这个令她绝望的字眼。

31岁的孙艳来自郊区农村,有两个孩子,8岁大的女儿已经上小学,她和35岁的丈夫在阜阳市区内经营着一个店面,附近周围3岁大小的孩子有五六个,但只有晨枫一个受EV71肠道病毒感染。

小晨枫是感染死亡的第八个病例。

孙艳回忆说,4月5日上午发现儿子脑门发热,带他去附近诊所打了退烧针,当日退烧也就没有在意。6日早又发烧到38.2℃,再次去打点滴虽然不见退烧,但孩子情绪很好,在街上和小朋友玩了一下午。晚上也没有吃多少东西到7点就睡下了,前半夜虽然睡得不踏实但也没有哭闹,可到了后半夜突然自己爬起来大喊一声:“我要栽倒!”吓得夫妻二人7日清晨六点就赶紧带孩子去诊所。

诊所李大夫看到孩子手、脚和嘴角出红疹就建议他们去大医院,于是两口子带着孩子去了市妇幼保健院,血液化验结果只是显示血象较高,因为看病排队人多,加上孩子情绪也有所好转,他们就回到店里。

7日下午3点再次在诊所挂完吊针后,诊所李大夫帮着在市人民医院找了熟人莫医生,莫医生说刚接到通知,要求出现同样症状的患者去市第二人民医院,也就是原地区传染病医院。

到了二院已有许多类似病人住院治疗,他们被安排在感染病区三楼过道上,这时他们得知孩子患的是手足口病。

7日晚孩子几乎一夜没睡,持续发烧在38.4-38.7℃,晚8点开始注射了两小瓶吊针(根据她比划的大小可能是球蛋白),之后稍微有所好转。但是到了半夜孩子嘴唇发紫,使劲咬被子。8日凌晨6点,孩子从过道转入病房,这时孩子浑身发抖,任凭大夫抢救也没有效果,到早上9点儿子就“丢”了,活生生的一个生命没有了。

孙艳说,平日里儿子常常踩着滑板车疯跑在街道上,出生后几乎就没有去过医院。他们租的店面是一间三米宽、七八米长的上下两层楼,一楼营业二楼住宿,街道上也是干干净净,惟一可能的感染源是附近有一间诊所,但也在一个月前搬离。

“培训过”的医生误诊孙女

按照官方公布的数字,4月27日11时起到5月1日24时止,阜阳肠道病毒感染病例增加了2122例,死亡只增加了2例,与之前1199发生病例死亡20例相比,死亡率大大降低。

事实证明,经过医务人员的努力,这种“怪病”并非无法医治,这对病忧心忡忡的家长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对于之前逝去的20个小生命来说,那就是20个天大的“冤”字!如果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同声质问:能治的病,为什么当初就没有办法治疗呢?

据报道,4月26日,卫生部部长陈竺赴阜阳视察,之后召开会议,一位专家汇报称,因为没有疫苗,所以尚无有效办法控制,言之凿凿。

但此后第二天,卫生部驻阜阳专家组组长李兴旺就说,肠道病毒EV71感染是一种可治愈的常见病,也是全球性的传染病,去年在山东也曾有过大量类似病例。“这种病并不可怕,基本都能迅速得到治愈。”

人们要问:阜阳市相关部门和阜阳的专家到底做了什么?短短一个月,有20个小生命终止了。

从4月27日新华社向全国发布消息之后,阜阳市政府的不作为一度被舆论指责,但4月29日,阜阳市政府反驳了媒体的说法。

阜阳市卫生局副局长严伟 回答记者提问时坚称,从4月初开始,市卫生局就对乡镇以上医护人员进行培训,要求将发热发烧患儿送往县级以上医院治疗。

但事实表明,目前住院的大多数患者都是4月下旬发现症状,在最初几乎全部出现误诊,甚至一名从医30年的诊所陈姓医生,也把自己感染EV71病毒的孙女误诊为发烧。

“措施得当”说法遭质疑

近期阜阳当地的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救治工作的成绩,用“措施得当”、“报告及时”、“卓有成效”来评价前期的防控工作,但这种评价遭到患儿家属的质疑。

最让社会不能接受的是,4月15日,怪病已经出现近一个月,并在3月27日至29日首批5例患儿全部死亡的情况下,针对当地的种种传言,《阜阳日报》用半个版的篇幅来“辟谣”,在第二版的下面发表两篇没有署名的文章,标题分别为《有关人士就近期阜城出现呼吸道感染症状较重患儿问题答记者问》和《市医院儿科专家就儿童呼吸道疾病答记者问》。

文章称,由于病人多,危重病人多,有“几例”已死亡。经疾控中心专家流行病学调查,表明这几个病例没有相互传染联系,“请转告群众不用担心”。不少家属认为正是上述错误信息使阜阳各幼儿园没有采取隔离措施,致使病情迅速蔓延。

家长们说:医院死人多属常事,但连续死人却没找出死因,这就是怪事。

据阜阳市人民医院儿科主任刘晓琳介绍,之所以病毒肆虐近两个月才现“真身”,是因为直到4月23日,才确认该病为肠道病毒EV71感染,而突破点在于解剖第六例死亡者张曼丽遗体。

当地《颍州晚报》报道,解剖遗体的时间是4月16日。记者在张曼丽家证实,孩子的死亡时间是4月2日。也就是说,直到第六例死亡者出现时才开始着手解剖,从准备到实施再到确认病毒用了21天!

时间就是生命,与发病到死亡仅仅间隔两三天相比,这21天又可以挽留多少个生命?

“怪病”背后的怪事

怪事一:病童遗体处理“按当地风俗”办

4月30日,在阜阳市政府三楼楼梯口,记者追上步履匆匆的阜阳市卫生局新闻发言人、副局长严伟,提出了“病童遗体是如何处理的?”严伟反问:“怎么处理?你问病人家属去!”接着他回答:“当地风俗就是这样,很正常!”

记者询问得知,按照当地风俗,未成年孩子夭折不能回村,只能异地安葬。

小晨枫的父亲讲,孩子的遗体是被医院打扫卫生的哑巴抱走的,具体如何处置他也不清楚。为此他还付给对方200元钱。他反复告诉记者,如果医院提出解剖的话,他肯定会答应的,但当时医院保安出面让他必须将儿子遗体带走。

小莹的奶奶说,孙女死亡后,孩子爷爷一气之下掀翻了医生桌子,后来派出所来人带走了病历,孩子的遗体后来如何处理也没有人提起过。

《安徽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强殡葬管理工作的通知》(皖政办[2005]39号)明文规定,卫生部门要加强传染病患者遗体的防疫工作,指导殡葬管理部门做好传染病患者遗体的消毒处理工作,医疗机构要按照规定做好死亡病员的尸体处理。

怪事二:记者采访随时有人跟着

4月29日,记者找到第一例死亡病童帅帅家,跟帅帅父亲刚说两句话,一群人过来将贾从家中叫了出去,原本跟在记者后面的男子警告贾父说:“你在外打工,什么都不知道”,接着一男子骑摩托车将贾带走。

4月30日,记者在店铺内采访孙艳,一男子进门打招呼,起初记者以为是孙艳的丈夫,所以受到询问后主动 示记者证。随后记者发现一群人站在门外,孙艳说其中的女子是街道计生办主任,孩子出事后还送来200元慰问金,也答应再为她办理准生证。在记者一再坚持下,该男子出示了工作证,上面显示他是社区办马静伟。

也许是巧合,在那群人的计划生育宣传车后,停着一辆警用面包车,牌照为“皖K0856警”。

等到孙艳丈夫回到店里,正与记者交谈时,外面有人两次招呼说让孙艳丈夫出去,待记者跟随孙艳丈夫到了门口,马静伟隔着街道喊:“走,那谁谁让你去一下。”马静伟身后两楼之间,刚才那群人等候着。

怪事三:拨款上千万病童家属没受惠

据当地《江淮晨报》报道,4月28日,安徽省和阜阳市共拨出270万元经费,专项用于救治EV71感染患者。在安徽省卫生厅和阜阳市卫生局网站,安徽省卫生厅4月29日的新闻通报中称,省财政安排了1000万元专款用于购置救治设备。

记者采访中发现,接受治疗的感染者的医疗费被精确到分,家属说:一分钱都没有减免。

颍东区27岁的小任掏出六张押金收据证实,从4月25日到4月30日,他已累计交了21000元押金,他的儿子4月24日入院,何时出院还是个未知数。他的父亲说,儿子年轻在外打工根本就没有积蓄,现在自己的任务就是四处借钱为孙子治病。

5月1日上午,董师傅夫妻俩乐呵呵地抱着儿子出院了,从4月21日入院治疗,结算的总费用是5943.33,记者问他都用的是什么药,他说医院用什么药他并不在意,只要能治好孩子的病已经谢天谢地了。

在医院出具的费用清单中,最贵的开支在于一种名为“丙球蛋白粉针”,每支2.5克的价格是333.37元。记者随后在病房里见到正在给患儿注射的这种药剂,是四川远大蜀阳药业生产的国药准字S10980026静注入免疫球蛋白。有家长说,他的孩子一天就注射了10瓶。

4月29日,市政府新闻发布会上,记者按照要求以文字形式提问,询问患者家属是否可以得到相应补贴,市新闻办公室负责人王浩、市卫生局副局长严伟均未回应。

在与患者家长的接触中,不断有人提出类似问题,政府拨款哪里去了?是媒体误报,还是政府言而无信?大多数感染者来自农村,而一天两三千元医疗费,在这次怪病流行中是很常见的开销。

那么,这1000多万元的专项拨款——按当地报告累计感染病童3300多人计算,人均至少3000元左右;270万元专项救治经费,人均投入也在八九百元——究竟花在了哪里,这些急需救助的家庭到底得到了哪些帮助,为何无人知道?

直至昨日(5月4日),新华社才报道:阜阳市手足口病(EV71感染)防治工作指挥部向全市下发通知,要求全力做好困难群体手足口病治疗救助工作。规定:凡经县级以上医院确诊为手足口病(EV71感染)患儿,无论是否参加新农合或城镇医保,补办参合或参保手续后,均按规定给报销;属低保范围的,除报销外,纳入医疗救助范围;经县级以上医院确诊为手足口病(EV71感染)重症患儿,除报销外,属低保范围的,医疗费全免;危重患儿,医疗费全免。

但报道未提及该项政策何时实施或是否已经实施。截至5月2日,大多数病童家属还不知道这一规定。昨日上午,阜阳市郊农民陈某的两岁女儿出院,结算7808.47元。没有人告诉他这个新规定,也不知道哪些可以报销,他只知道一旦账上没钱,医院马上会停药。

阜阳手足口病调查:流行病为何变成一场疫情

这几天,很多家里有小孩的家庭都很担心,因为安徽阜阳发生的儿童手足口病疫情还在蔓延,患病人数不断增多,而广东、湖南、湖北、陕西、浙江等地又在出现新疫情。

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对我们的公共卫生防治体系带来了一场怎样的挑战?我们先到患儿最集中的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去看看。

安徽阜阳全力抢救患病儿童

在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记者看到,儿科门诊部外面的走廊里,聚集了大量的家长和小孩,医生们就在走廊里直接接诊,因为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是传染病医院,所以在疫情扩大后,大量患者就集中在这里。

记者随后来到儿科门诊背后的一栋大楼门前,被诊断患有EV71的婴幼儿集中在这里住院治疗,记者发现医护人员们正在紧急地往里面搬东西。

记者:“这是呼吸机呀?”

工作人员:“这里写的有,是呼吸机。”

二院的副院长冉献贵带记者来到病房里面,听到的到处都是小孩的哭声,这里已经挤满了大量的婴幼儿患者,房间的病床早就满了,所以在病房外面两边的走廊里也都摆满了病床,家长们都在病床前焦急地守侯着,记者发现在大楼大门口有限的空间,也用铁板围起来,在这里已经放下了两张病床,医生正准备给一个哭闹的小患者输液,记者了解到,这里的患者大多都是几个月到几岁大的学龄前婴幼儿,大部分都有手足口病。

医务人员:“这就是疱疹,这还不算多的。”

副院长冉献贵带记者来到了重症病房里面,这里面现在有三个危重病人,记者看到医护人员正在为一个11个月的小男孩任天宇抽血,他是三天前刚送过来的,经过三天的抢救还没有脱离危险。

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副院长冉献贵:“有危险,这随时随地都有危险。”

记者发现医护人员围在一张病床前,正在给一个患儿做特殊护理,这个叫胡欣雨的女孩还是只有六个月大的小宝宝,医护人员手里握着一个汽球用力地拍打着她的后背,然后插入一根细长的导管帮助她吸痰,身上插满了导管的小欣雨不哭也不闹,她的头歪向一边,没有一点动静,医生告诉记者她不是昏迷,而是睡着了,嗜睡也是一个重要的症状,冉献贵告诉记者,小欣雨已经摘掉了呼吸机,脱离危险,然而二院之前已经有8个婴幼儿抢救无效死亡。

冉献贵:“特别危重的病人,送来就无力回天了。”

三个小生命还在生命线上挣扎,他们的父母也在外面焦急等待,小欣雨的父母在门口打起了地铺,24小时守侯着但是不能进去看望。

胡欣雨家长:“一开始打电话说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住院了,受不了啊。”

任天宇家长:“我们哭能怎么办?那我们不哭,我们就是要在这等,要等到希望。”

截至目前,阜阳市累计报告手足口病已经突破3700例,其中已经死亡22例,除了记者看到的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阜阳第一人民医院也是手足口病患者集中治疗的定点医院,目前22例死亡病例中就有10例发生在这家医院,大部分危重病例也都正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我们的记者在这里独家采访到了安徽省省长王三运。

4月29日,安徽省省长王三运将要到阜阳市第一人民医院视察,记者来到这里发现门诊部的人更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过来检查,警察也来到了现场维持秩序。

护士:“471啦。”

下午,安徽省省长王三运急匆匆地赶到了第一人民医院,他下车后直接就来到了危重病房看望。

记者:“您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安徽省省长王三运:&ldqu o;进一步了解情况,看落实中央、省委省政府的决策部署的情况怎么样。”

王三运:“我觉得我们的各级党委政府是重视的,我们的医务人员的工作是到位的,从目前来看,成效是明显的。”

记者:“省里现在还能为这些孩子做点什么?”

王三运:“第一,全力地抢救他们的生命,第二、千方百计地早发现,第三、省委省政府各级党委政府将提供一切条件。”

危重病房里有6个小孩在接受特别治疗,在这里记者见到来自北京儿童医院的副主任医师曾健生,他是受卫生部临时派遣到阜阳支援的一批专家之一。

北京儿童医院副主任医师曾健生:“这六个里面有四个是病危的,两个是病重的。”

记者:“现在情况怎么样?”

曾健生:“这个病人是今天中午刚刚进来的,还是比较重的,这个是昨天进来的,现在病情相对稳定了,其他几个病人都比较稳定,这个病人还是比较危重,今天中午刚刚进来,他现在是休克的状态,年龄只有六个月,进来的时候反应不好,比较烦躁,手脚都发凉。”

曾健生所说的这个小男孩叫高国,仪器发出的声音表明他的心跳明显比别的小孩快得多,他在母亲的怀里不停地挣扎哭闹,显得十分烦躁,他的母亲给他喂奶,拍着哄他入睡,他就是哭闹不停,记者问高国母亲时,她的眼里已经都是泪水,她告诉记者,她们是当天早上才发现孩子病得很重了,他们曾经带着孩子到当地小医院医治,但那里的条件实在太差,医务人员只是简单地给小高国吃感冒药,打退烧针,随后孩子的病情不断加重,疑似电视上说的EV71,所以才打电话叫救护车把孩子送到了阜阳市人民医院,而这时孩子已经病危了。

高国的母亲:“我相信肯定能治好的。”

为什么流行病会发展成一场疫情?阜阳的医疗卫生部门,正在全力以赴增加床位,接收不断增多的患病儿童,实际上,这种手足口病并不罕见,去年上半年,北京、山东都报告出现过手足口病病例,新加坡最近也出现过手足口病,但在阜阳,这种流行病怎么就会发展成一场疫情,威胁到这么多孩子的生命呢?

刘晓琳是阜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儿科主任,她现在被调到第二人民医院进行支援,她是最早发现这些病例不是常见的肺炎而是某种病毒感染,时间是3月28日她接夜班。

阜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儿科主任刘晓琳:“肺炎怎么会出现左心衰?从医学原理上来说是不应该出现的,所以我感觉到跟我们平常发现的肺炎是不一样的。”

记者:“那是28号是吧?”

刘晓琳:“3月28号的晚上,我接夜班,我看到这两个病人过后,经过抢救这两个病人都没有成功。”

第二人民医院副院长冉献贵告诉记者,之前按照症状,患儿马上被按照肺炎进行抢救,但是都没有成功。

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副院长冉献贵:“但是我们抢救肺炎肺水肿成功率是非常高的,很少死人的,那为什么这样的病人抢救不过来?”

第二人民医院副院长冉献贵告诉记者,造成患儿死亡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就诊得太晚。

冉献贵:“要早发现早就诊早治疗,应该多方配合。”

在患儿出现皮疹发烧等初期征兆时,简陋的基层医疗设备根本无法检测出真实的病情,延误了救治时间。

冉献贵:“农村医疗条件差是一个方面,不良卫生习惯也是一个条件。”

记者发现这些危重患儿大多来自农村,他们送到城里来的时候要走很远的路,患儿的病情也在不断加重。

高国的家长:&ld quo;在家发烧了,在乡下门诊部看了两天,都不见好。”

任天宇的家长:“城里边传染病多得很,我们不敢去,在家里又缓了一天。”

刘晓琳告诉记者,从4月1日起,省卫生厅前后派了三批专家下来没有确诊,直到4月14日卫生部下来专家组,做了尸检和病毒培养,一周过后正式确诊为EV71肠道病毒感染。

从发现阜阳儿童感染怪病到确诊是一种叫做EV71的肠道病毒在作祟,时间过去了将近一个半月,但病毒并不会因此放慢蔓延的脚步,那在这段时间里,阜阳的医疗卫生部门又是如何对手足口病疫情进行预防和救治的?记者也采访了当地的卫生防疫部门。

刘晓琳:“口吐粉红的泡沫痰,呼吸困难,紫疳明显,非常非常的不一样,这时候我想到它这是不是一个新的,我们还没有发现的疾病。”

在4月29日阜阳市政府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人民医院小儿科医生刘晓琳称,3月27日,一名儿童死亡,3月28日、29日、30日,连续3天,每天有2名儿童死亡,这些儿童死亡的异常现象,已经让人民医院做出了不是重症肺炎的判断。

阜阳市卫生局副局长严伟:“在一起反复的分析论证,就这样,搞不清楚。”

严伟告诉记者,连续7名儿童死亡,并且死因不明,他们虽然也怀疑过这是不是一场传染病,但,这一点很快被否认了。

严伟:“互相都没有关联性,这些家庭成员也没有相同的疾病情况。”

随后,阜阳市卫生部门几经努力,也无法确诊疾病的准确情况,3月31日,阜阳市把发现怪病,多名儿童死亡的情况报告给了安徽省卫生厅。

安徽省卫生厅应急办主任牛丽娟:“第一批的专家3月31日当天就派过来了。”

但是第一批专家经过4天的调查后,也没有确诊疾病的病因,随后,安徽省卫生厅又派出了第二批和第三批专家,但这些专家也都没有定论。

牛丽娟:“从3月31日到4月14日,我们感觉到这个情况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在意识到病情复杂之后,安徽省卫生厅决定向卫生部求援,但这时,距离安徽省卫生厅接到阜阳的报告已经过去了15天,由于病情没有结论,阜阳当地卫生部门认为,没有确诊的疾病不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依法公布的范围,同时为了避免引起公众的恐慌,阜阳市认为这一消息暂时不应该让市民知道。

严伟:“我们不可能把一个丝毫不了解的疾病去进行宣传。”

与此同时,为了避免疾病蔓延,阜阳市也把这一疾病紧急传达给各级医疗机构。

严伟:“召开卫生局长会议,召开疾控会议,把这种发生的情况告诉下面部门,要他们密切关注。”

阜阳市把这一疾病紧急在各级卫生系统内部传达,同时一边加快对疾病原因的调查,一边把疫情上报卫生部。由于在长达20多天的时间里,这一疾病始终没有确诊,而阜阳当地卫生部门在等待省卫生厅和卫生部专家给出结论的过程中,只能以“重症肺炎”的名义对外公布。

4月23日,卫生部派来的专家组确诊这场传染病的罪魁祸首是EV71病毒,此时,得到准确信息的阜阳市卫生部门立刻向市民公布了这场疾病的病源和预防方法。

在蔓延的疫情背后,我们的医疗制度是否还存在问题?

在确定儿童手足口病的病源是EV71肠道病毒之前,地方卫生防疫部门已经在想方设法,应对疫情,但因为它当时还不是法定传染病,这也给防控手段带来了一些限制,目前,国家应对疫情的措施也在不断升级,卫生部将手足口病正式纳入了法定传染病进行管理,成立防控领导小组,由卫 生部部长陈竺担任组长,在蔓延的疫情背后,我们能发现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再来听听专家的观点。

在4月30号上午十点卫生部的媒体通气会上,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杨维中表示,阜阳疫情之所以快速扩散,除了前期对发病原因的调查耗时持久之外,还因为在阜阳疫情爆发之前我国尚未把肠道病毒EV71感染列为法定报告传染病,这一制度的落后从客观上为疫情的快速传播提供了可能。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杨维中:“也不是说只有这个阜阳特有的,应该说这个病还是比较多的,只是我们国家在目前没有把这个病纳入法定管理的传染病,因此这个报告它不是太完善。”

就在会议结束之后两天,5月2号,卫生部决定,将手足口病列入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丙类传染病进行管理,但这一天阜阳手足口病感染病例已升至3321例,比4月27日的1199例大幅增长了2122例,死亡人数也从20人增至22人。对此,社科院法学研究所宪法行政法研究室主任周汉华认为,今后对于未列入法定管理的传染病爆发的情况,卫生部应该赋予地方更加广泛的上报和信息披露途径,及时遏止传染病的蔓延势头,将染病和死亡人数降至最低。

社科院法学研究所宪法行政法研究室主任周汉华:“那么它(未列入法定管理的传染病)的发布主体就应该比法定传染病范围的发布主体应该更广,就不应该只是卫生部,或者省一级的卫生厅局,应该就是说包括市一级,甚至包括医院本身,都应该有这个发布的义务。”

同时周汉华也建议,为了更好地应对类似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各级政府应该建立足够完善的应急机制。

周汉华:“实际上可以大量的采用现在发达国家实际上我们行政管理其他领域里面,也在采用的所谓的这种行政指导的方式,来教育公众,怎么来避免这种还没有最后确诊的,或者说没有最后得出结论的这种疾病的这种侵害。”

除此之外,周汉华还认为,城乡经济状况的不同,也造成了两者医疗卫生条件的巨大差别,阜阳此次疫情中感染和死亡的患儿绝大多数都来自农村,就直接体现了农村基础医疗卫生体系的薄弱。

周汉华:“比如城市和农村的生活习惯、生活方式不一样,那么可能对于这种流行性的、或者传染性的疾病,可能抵御的能力也不一样,但是肯定是不可以排除,那么农村和城市在公共医疗的这种建设上,或者覆盖上,或者是这种普通的公众,来获得这种医疗服务能力上的这种差异。”

由于农村医疗设备和医务人员的严重匮乏,患者在染上肠道病毒的初期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和隔离,导致病情发展,最终大面积蔓延,对此,杨维中表示,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政府应大力加强农村基本医疗卫生体系的建设和完善。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杨维中:“就是咱们国家的这个制度的医疗,这个新农合(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也好,这个社区卫生的也好,这个农村的一些基本的一些制度的这个要国家已经制订了很好的政策,就是要尽快的、逐一的落实。”

截至5月2日,阜阳累计报告手足口病3736例,其中痊愈1460例,死亡22例,重症30例,病危12例。为了及时控制疫情,救助患病儿童,卫生部于5月3日成立手足口病防控小组,卫生部部长陈竺任组长,部署各地疫情防控工作,同时组织专家对阜阳市重症患儿进行会诊,通过优化治疗方案,把重症患儿的死亡率降下来,与此同时,卫生部的部分专家也正在支援阜阳市各县级医院,提高当地医务人员鉴别诊断和医疗救治的能力。

半小时观察:阜 疫情告诉我们什么?

EV71肠道病毒继续考验着安徽阜阳,也继续考验着我们的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当越来越多的婴儿被病毒夺走了生命的时候,任何愤怒、抱怨、指责、沮丧都无助于疫情的缓解,只有理性和科学的态度才能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面对着疫情的肆虐,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部门都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除了加强疫情控制力度、加派医疗人员外,一些领导还亲赴疫情第一线督战,以确保疫情得到进一步的控制和缓解。

在应对疫情挑战的同时,不少人也开始反思我们的医疗制度存在的问题。普遍的共识是:虽然我们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在制订之初就已经进行了很好的设计,但是在实施制度的过程中,由于经济方面的压力,很多地方农村基层医疗体制、卫生防控体系薄弱的现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观。从这方面说,阜阳疫情反映出的不仅是一个医疗问题,更是经济问题。

阜阳疫情一方面告诉我们建立健全基层医疗体系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告诉我们,如果我们能够吸取教训、把疫情变成建立健全医疗卫生制度的机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阜阳“手足口病事件”调查:“谣言”和“谎言”并行

一起公共卫生事件,让谣言与恐慌,迅速通过网络与手机短信,弥漫在4月的阜阳城市上空。

当地政府辟谣称:确有“几名”婴幼儿因患春季呼吸道疾病相继夭折,且这几例病没有相互传染联系。而市民觉得政府的公告显得有点迟缓与暧昧,因为出现在医院和幼儿园门口的宣传单的内容是“怎样预防手足口病”。

然而,随着疫情真相的逐步揭开,“谣言”与“谎言”迅即土崩瓦解。发自安徽阜阳

“奶奶,我要花儿。”

沙香茹粉嘟嘟的一双小手伸出三轮车外,伸向仲春的淮北平原的麦田,点缀其间的是黄色的小野花。

而约20个小时后,两岁半的沙香茹却死了。

这个会说、爱唱,能数15个数的小男孩,在安徽省阜阳市鼓楼办事处四里小学的学前班,才上了四十来天的学。

他被一种“怪病”夺去了幼小的生命。做了32年乡村赤脚医生的爷爷,时常木然呆坐,盯着自己的双脚沉思。直至孙子夭亡已逾3周,他还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啥病夺走了他的孙子。

病历上没有写明白,也没有人肯告诉他。

4月23日上午,一个紧急会议在阜阳市卫校召开。据知情者透露,参加会议的有卫生部及省卫生厅的专家、市县卫生部门的领导以及各大医院的负责人。紧锁的大幕终于揭开其神秘的一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至4月23日,阜阳市已经有16名婴幼儿被这种“怪病”吞噬。

24日上午,远在数十公里外的阜南县会龙乡政府,召开了各村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会后各村领取了大量的84消毒液,目标直指肆虐的“怪病”病毒。

24日傍晚,阜阳市区的全体幼儿教师集中在阜阳市教委大楼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市卫生局发动全体幼儿教师立即调查本班的学生,有没有手足口病的发病史。时间从3月1日到4月22日,并认真填写《阜阳市手足口病病例回顾性调查》,次日必须上交调查表。

这次筛查命令的发出,距沙香茹夭亡整整过去了3周时间。

但没有人知道,距今春阜阳市第一例手足口病患者死亡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夺命的“怪病”

位于阜阳市西郊城乡结合部的胡庄,年前刚刚竣工的城市三环路从村旁穿过,让这里世代务农的乡下人转身变为城里人。沙香茹原本幸福的8口之家,就紧靠在这条公路的旁边。

然而,夺命的“怪病”却不期而至,瞄上了这个家庭最小的成员。

“我们一家子人,几天都没有吃饭。”52岁的张玉英坐在门内墙角的矮凳上啜泣,“两个小时前,孩子还说‘奶奶,咱们回家’,两个小时后就走了。”

黯然坐在日光灯下的沙学岩,今年刚刚27岁,系孩子的父亲。听到母亲说话,他双眼噙满泪水,悄悄走进了隔壁的屋子。3周前突然降临的不幸,让一家人至今仍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

4月1日,张玉英要去一里多外的娘家,她骑着三轮车带着孙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孩子很高兴,又是唱又是跳,还嚷着让我给他去麦田里掐野花。”

临近中午时,张玉英发现孩子发烧了,量体温,38°C多。她赶紧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孩子的爷爷沙启桂背上药箱,骑上摩托车去看孩子,打了针退烧的针剂,孩子又欢快地跑着玩儿去了。

阜阳“手足口病事件”调查

吃过饭回到家,沙启桂发现孩子高烧又起。他立即给孩子挂了吊瓶。下午两点,沙香茹的母亲下班回来,细心的她,发现孩子手心和脚心,起满了米粒大小的疱疹。沙启桂起初以为孩子起了疹子,没有太在 意。“疱疹周围有红晕,但疱内还有少量液体,跟起疹子又有点不一样。”

退了烧,沙香茹照常吃喝、嬉戏,不咳不喘。

夜里两点钟还自己起来小便。凌晨4点,孩子又起了高烧,39°C多,又挂了吊瓶。40多分钟后,老伴喊醒了沙启桂说,孩子的高烧退了。稍稍舒了口气的沙启桂顺便听了孩子的胸音,发现孩子肺部已感染,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才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立即拨打了120。

4月2日早晨5时10分,他们赶到了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值班医生让他们先挂急诊,给孩子送到住院处。“120送来的是急诊,还让我们挂号,等我从院子南头走到北头挂好号再回到住院处,孩子还没有找到床位;挂吊瓶,几次没有扎正位置。”沙启桂说,“作为一个行医30多年的医生,我看出他们没有抢救此类病症患者的经验,几个医生有的衣服都没穿齐整,显得手忙脚乱。”

开始抢救时,孩子虽然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不断吐出浅红色的泡沫,但他始终神志清楚还能说话。爱干净的孩子伸着舌头,还让大人给擦去下巴上的泡沫。

“奶奶,咱们回家。”这是孩子在抢救时跟张玉英说得最多的话,也是最后的话,至今想起仍让她心碎不已。但两个多小时后的8时30分左右,孩子不幸夭折。

孩子发个烧,却丢了性命。孩子的亲属不明白,要向医院讨个说法。沙香茹死后的当天上午,面对情绪激动的家属的质疑,一位医生向他们说:我们也尽了力了。之前阜阳市人民医院已经有5例婴幼儿患者死亡,病症跟你们的孩子类似。省里的专家都来了,但现在还没有找出具体的病因。

《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赶到阜阳市二院,向参与整个抢救过程的医生求证细节,医生纷纷避而不谈。记者联系到该院的一位葛姓副院长,该副院长称要了解情况,要到市卫生局去。

事情刚刚过去3周,在两年前沙学岩夫妇结婚的新房里,现在已看不到一丝关于孩子的痕迹。“我们都不能看见孩子的东西,心里受不了。孩子的衣服、鞋子、被子、玩具、书包、零食全扔了,收废品的人拾了满满一架子车走。”在客厅洁白的墙壁上,尚有孩子擦不掉的涂鸦。客厅角落里冰箱的顶上,有个孩子曾经用过的奶瓶和一枚曾经吹过的海螺,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沙启桂说,给人家看了一辈子的病,到头来,自己的孙子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孙子犯病时,得这种病的幼儿在市人民医院都已经死亡了5例,如果政府早向老百姓公布这是什么病,这种病怎么厉害,孩子也许就不会被耽误。”

满城的“谣言”

“谣言”与恐慌弥漫在4月的阜城上空。

在北京西开往阜阳的1621次列车上,阜阳的乘客聚在一起小声讨论阜阳导致婴幼儿死亡的“怪病”;在云南开大货的阜阳籍司机,收到了妻子关于“怪病”的短信后,立即让读幼儿园的女儿不要再去上学;在阜阳市区,出租车司机是一个能从多方渠道了解“怪病”内情的群体,记者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是“怪病”致死“几例”或者“十几例”不等的坊间数据。

没有官方的关于“怪病”的任何信息,市井的“谣言”变得恣肆而扭曲。

有人称这种病是“小儿非典”,说像“非典”一样会传染;有人称是人传染“禽流感”,小儿发病时有感冒发烧的症状;还有人说是“口蹄疫”,因为明明看到患儿手、脚和嘴上会起玫瑰色的疱疹;有人说是“手足口病”,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曾在我国一些城市 暴发过。

各种说法开始通过网络、电话和手机短信在坊间迅速传播,恐慌情绪开始在市区蔓延并持续发酵。

尤其是那些家有婴幼儿的家长,不再带着孩子上街。很多家庭又买起了多年不用的84消毒液。有的家长把孩子送到了外地的亲戚家,有的把孩子送到了乡下。许多听说“怪病”的小班及学前班的孩子家长,索性不让孩子再去上学。据一位私立幼儿园老师介绍:“这两个星期,平日里40多个学生的小班,只能来10多个。”

4月16日下午约5时20分,阜阳市颍泉区区直幼儿园召开了10多位教职员工的“紧急会议”。该幼儿园一名叫王震雨(音)的3岁小男孩前两天死了,直到小孩的奶奶来学校索赔,老师们才知道他因为“怪病”而夭亡。让老师们错愕不已的是,以前只是在市民间流传的婴幼儿死亡事件,竟然发生在自己的园里。

园长在会议上透露,上级有安排,这件事情,不准乱说,谁说出去,谁丢饭碗。

第二天大家发现,该小班的老师的儿子,本来在本园学前班上学,从那以后就不再来上课了。

那天最后一节课,老师们开始逐个对学生手、足及上腭进行细致的筛查,在小二班发现了一例“手足口”病疑似患者,当即让其家长把她接回了家。据一知情者描述当时的情景,该女童上腭起满了米粒大小的红疹。

从此,学校每天注意晨检中对学生体温、上腭和手足的检查,学校要求,只要超过37°C,就打电话让其家人领回。突如其来的新措施,又没有任何解释做铺垫,因此让家长们感觉莫名其妙。

细心的家长还发现,平时这个学校两个大班就能站满的小操场,早上活动时,四五个班活动,都绰绰有余。

另外,学校里给每个班都备了来苏水和84消毒液,每天都对地面及毛巾、杯子、玩具、茶杯、碗筷进行消毒。

18日上午9时左右,原定在该园举行的“如何预防春季上呼吸道疾病”的专家讲座因故取消。家长们站在园内,似乎想看出更多的东西,门卫却警惕地锁上了大门。

上午10时许,一辆标有“颍泉区卫生监督所”的车悄然停在幼儿园的门口。司机称,他们是来进行常规的卫生检查。

风平浪静的医院刚满一周岁零五个月的岩岩,家住阜阳市南二环某小区,在4月6日被阜阳市人民医院儿科诊断为“手足口病”。

3月24日前岩岩已经发烧两天,而且舌苔上腭有四五个水疱。在家吃了退烧药,退烧后又反复。第二天下午挂完吊瓶还是高烧不退,下午5时住进了阜阳市人民医院。

“3月29日上午医生允许我们出院时,在11楼电梯口,有两位家长在撕心裂肺地哭。同病房的人说,因为发高烧,烧成重度肺炎,有两个孩子咋天夜里相继不治夭亡。”岩岩的父亲杨国回忆家人近10天两次带儿子到阜阳市人民医院治病的过程:“我们见了也没有怎么害怕,因为我们的孩子最初被诊断为疱疹性咽峡炎,那时候也根本没听说过什么‘怪病’。”

4月6日上午,他们夫妇带孩子逛街,中午时发现孩子手上出现小疱疹一两个,没有在意。下午5时左右,孩子每个手掌又增加到5~6个,他们不明白是什么病,赶紧带孩子到人民医院就诊。这一次,岩岩被诊断为“手足口病”。

这是记者在阜阳见到的第一例确诊的手足口病病例。

杨国说,医生当时也没有怎么意外,好像对这种病司空见惯。开了3种药,当时医院药房只有两种药,医生也没有什么异议。他们也没有住院,回去吃了药孩子的病也就好了。

“知道孩子得了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lsq uo;手足口病’,自己当时也没有害怕,但现在了解了,挺后怕的。”杨国说,虽然手足口病病情一般较温和,但如果有并发症包括脑炎、无菌性脑膜炎、肺水肿或肺出血、急性软瘫和心肌炎等,还是非常可怕的。“医院里,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两三个小时,说没就没了。”

“孩子生病到现在一个月了,我们再也没有带孩子逛过一次街。”杨国说,“如果孩子还是病毒的携带者,别害了人家的孩子。”

据资料显示,手足口病病毒寄生在患儿的咽部、唾液、疱疹和粪便中,不仅可通过唾液、喷嚏、咳嗽、说话时的飞沫传染给别的孩子,还可通过手、生活用品及餐具等间接传染。一旦流行,就会使很多孩子被传染。

17日上午,记者来到阜阳市人民医院,医院的平静有序表面看来与往日并无二致。作为全市唯一一家三甲医院,近期收治了大量的重症患儿。

在外科大楼一楼西头的儿科,导诊台斜靠在大厅内的东墙上,桌前空无一人,桌子上放着拖把,落满了尘垢。抱着孩子来看病的家长络绎不绝,大家挤在一起,没有任何隔绝措施。

门诊的走廊里,一名医生在桌前负责收挂号单、排号。听到不耐烦的家长在发牢骚,排号的医生说:今天人还不算多呢,前两天每天都来二百来号人。

新投入使用的住院部大楼11层,是儿科病房,里面住满了幼童。病房门大开,静得出奇。

18日上午,外科大楼儿科门诊一楼走廊的墙上贴出了两张“怎样预防手足口病”的宣传单。一张在门诊的走廊里,一张在走廊外。

从来没有听说阜阳有手足口病的任何说法,以前只是称,因为“重度肺炎”或“急性肺炎”导致了几例婴幼儿的死亡。医院突然贴出手足口病的宣传单,着实让人费解。面对询问,医务人员避而不答。

23日当记者第三次来外科大楼一楼儿科门诊时,导诊台被擦拭一新,重新摆放紧靠西墙。导诊台内多了两名医生给患者排号,内门多了两名警觉的保安,楼门外还有两位逡巡的保安。非患者家属被阻挡在内门以外。

政府的声音面对弥漫在阜城的“谣言”以及家长的惶恐与质疑,当地的日报、晚报、电台以及电视台,在4月15日同时刊登播出《市医院儿科专家就出现呼吸道疾病问题答记者问》和《有关人士就近期阜城出现呼吸道感染症状较重患儿问题答记者问》。

所谓的“有关人士”答记者问,其实是一种对社会上传言的传染病的辟谣。后来,这两个“答记者问”,大部分通过幼儿园发到了孩子家长的手中。

其中,第二份“有关人士”答记者问中称,最近呼吸道感染症状比较重的患儿,有“几例”已死亡。在强调“几例”的同时,并称与前几年比较,发病水平并没有增高。

针对市民普遍关心的传染性,他们称经疾控中心专家流行病学调查,表明这几例病没有相互传染联系,至今未发现类似症状的患者。据调查,与过去3年此类疾病全市的发病、死亡水平相比,没有特殊性。

面对来自官方权威的声音,“谣言”自然无处藏身,不攻自破。许多市民,尤其是婴幼儿家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4月21日,阜阳市政府直属幼儿园门口,记者询问门口小卖部的老人关于幼儿园流行病的情况。“全是社会上的人在瞎扯淡,政府都说了,正常,不传染,你还不相信政府?”老人回答。同时,在曾出现过儿童死亡的颍泉区直幼儿园,上周缺课的幼儿大都返回了幼儿园。

一位知情者向记者透露,在全市卫生口召开的会 议上,领导说这次婴幼儿发病,主要是春季上呼吸道“重度肺炎”或叫“急性肺炎”诱发死亡,且仅有“几例”死亡,并没有传染性。

知情者说,在对外的数据中称死亡“几例”,其实,内部人掌握的数据却是阜阳市妇幼保健院死亡1例,阜阳市人民医院死亡8例,但却没有记者调查的阜阳市二院死亡的沙香茹。之所以说是“几例”,是怕引起百姓不必要的恐慌。

同时,大量的宣传单贴在了有些幼儿园的门口,内容却是“怎样预防手足口病”。

“幼儿园墙上贴的与电视上放的自相矛盾,让普通老百姓一头雾水。手足口病传染呀!并有恶性的死亡记录。”在阜阳市颍东区一家幼儿园接孩子的家长感到了迷惑与担忧。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距《答记者问》新鲜出炉8天后的23日,相关部门就在阜阳市卫校的“紧急会议”上宣布:本次疫情16名婴幼儿死亡,10多名危重患者在监护中。阜阳市肿瘤医院自18日开始,在连续多天零病例报告后,24日这天接连收治了两例手足口病婴幼儿患者。

形势急转直下

4月25日下午1点,阜城的气温高达26摄氏度。比天气更燥热的是怀抱、手扯幼子的家长。前几天午后即冷清的阜阳市人民医院外科大楼儿科门口,现在人流络绎不绝。门口的保安说,上午门诊里挤得像马蜂窝。外科大楼3楼,新门诊大楼15楼,都住满了孩子。

“二院的医生让我们到人民医院观察。”一个抱着幼子的年轻母亲说。在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儿科一楼也住满了孩子。在朝北的“发热门诊”,医生正劝一位从阜南农村来的家长回家挂吊瓶:重症的留二院,稍轻的到人民医院观察,轻度的回家挂吊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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